图片源自：视觉中国
在eBay的店铺当中，一位上海藏家售卖的2024世界赛季冠军皮卡丘宝可梦卡片，引得将近一百人参与竞拍。
不久前，卡乐公司的eBay商店里出现了这样一幕。卡乐是上海的一家专门经营卡牌业务的公司，公司创始人王旭峰对此仍历历在目。他向界面新闻记者透露：“最终的成交价格大大超出了我的预料。”
吴轩昊作为一位投身宝可梦卡牌领域超过十年的资深玩家，向界面新闻透露，这张卡牌于2024年8月在美国举办的2024宝可梦世界锦标赛上诞生。由于只有不同组别的冠军才有资格获得，所以其数量极为稀少，具备极高的收藏价值，在相关圈子里备受关注。
巧的是，界面新闻从ebay了解到，早在2024年，上海有卖家售卖的一张斯蒂芬·库里的Black Prizm限量卡，在这个平台以超过4万美元的高价成交。
近段时间，在全球卡牌市场迅猛发展的大环境下，eBay身为全球最大的收藏卡交易平台之一，吸引了大量中国卖家入驻。在这些卖家中，来自上海的卖家在该品类的表现格外亮眼，于2024年实现了三位数的增长。
迅猛增长也让王旭峰等人收获满满。王旭峰的公司主要经营宝可梦卡牌，入驻eBay还不到一年，GMV（编注：商品交易总额）便超过了100万美元。
在不久前举办的eBay上海招商会议中，王旭峰以及另外六位年销售额达百万美元的上海卖家，得到了该平台授予的“新星奖”。
从出海的商家，到卡牌产业生态里的发行企业、线下门店、IP运营商、赛事组织等，他们于上海搭建起一张面向全球的商业大网，透过这张网，能隐约看到中国卡牌产业自上海出发走向全球，从小众逐渐跻身主流的历程。
上海收藏卡售卖者前往海外市场寻求商机
吴轩昊清晰地记着自己刚踏入卡牌领域时的状况。“当时国内的卡牌市场尚未兴起，我得时常浏览国外平台，才能购得自己喜欢的卡牌。”他称，如今的玩家群体、交易平台等都愈发成熟，在上海，不管是一级市场还是二级市场都极为活跃，有诸多途径可供购买，反倒有不少国外玩家要从中国“海淘”稀有卡牌了。
界面新闻自ebay处了解到，过去一年，上海收藏卡卖家于eBay平台的销售金额大幅增长。以篮球、棒球和橄榄球等运动为主题的球星卡片，以及迪士尼、漫威等IP卡片，均属于热门品类。
另外，大量经典集换式卡牌IP面向中国市场发行的中文版卡牌也日益受到瞩目。上海有卖家卖出的一张宝可梦中文版胡地稀有卡成交价格超过7000美元，还有多张航海王卡牌中文版一周年纪念卡娜美隐藏款售价高于4000美元。
在成为卖家之前，王旭峰同样是宝可梦卡牌的爱好者。2020年，察觉到卡牌市场商机的他与朋友于上海创建了卡乐品牌，凭借此前身为资深玩家的经验沉淀，开启了宝可梦卡牌业务的系统化运营。
卡乐店铺页面 图片源自：受访者提供
卡乐并不满足于国内市场，于2024年7月正式进驻eBay。王旭峰向界面新闻透露，进驻仅7个月，该店铺的成交总额便突破了100万美元。海外市场有大量卡牌爱好者，市场也较为成熟，他们对收藏卡抱有极高的热情，具备较强的购买力。
同样在上海成立的Murozond（姆诺滋多）主要经营球星卡，2023年入驻eBay之后，仅仅过了半年，GMV就突破了百万美元，如今已经超过千万美元。
Murozond公司合伙人ZT向界面新闻透露，相较于国内其他城市，上海存在更多NBA、英超等国际赛事的爱好者，此地具备良好的体育文化消费基础。除此之外，球星卡领域的全球顶尖企业，像Panini、Topps等行业巨头的中国区总代理都设立于上海，当地卖家获取最新热门球星卡拥有更优的渠道。
eBay大中华区销售与品类管理总经理庞涛觉得，上海卖家的迅猛崛起在他意料之中。他向界面新闻透露，上海作为跨境电商的核心枢纽，在国际物流和进出口方面优势明显。此外，上海也是潮流文化与消费的核心地带，在卡牌领域展现出强大实力与发展潜力。基于此，eBay近段时间将收藏卡列为重要的新兴品类，期望在上海乃至中国打造更多头部卖家。
“魔球社”的负责人周敏身份颇为特殊，他不仅经营着一个卡牌类自媒体，还在海外的跨境电商平台上开了一家收藏卡店铺，是卡牌行业名副其实的资深人士。
收藏卡的市场主要划分为一级市场和二级市场。一级市场是说发行商借助版权、授权IP等途径发行卡牌。二级市场则是以eBay为典型的开展二次流转的交易市场。
周敏向界面新闻透露，出海的卡牌卖家针对的是二级市场，其主要有两种商业模式：其一，为客户代理卡牌的拍卖以及第三方评级业务，以此收取服务费用；其二，凭借自身的经验与资源，收集那些未来具备升值空间或者在市场上较为稀缺的卡牌用于售卖。
他拿球星卡当作例子，这种卡片在中国属于相对小众的物品，其最大的消费人群都在国外。“经验丰富的卖家能够依据自己的经验，判断出具备升值潜力的收藏卡，接着借助 PSA（编注：卡牌行业知名评级机构）等评级、认证来提高其附加值，最后通过拍卖获取溢价收益。”
作为国内卡牌文化的起源地之一，上海在上世纪九十年代就已出现了专门售卖球星卡的店铺。经过长时间的发展，现在已构建起一个涵盖卡牌制造商、线下卡展、卡牌比赛、卡牌兴趣群体的完善生态系统。在周敏眼中，上海无疑是当下国内当之无愧的“卡牌第一城”。
市场研究机构Market Statsville Group预测，全球卡牌市场会呈现高速发展态势，其规模将从2021年的201亿美元急剧攀升至2030年的1318亿美元，年复合增长率超26%。
过去几年，中国的卡牌行业也呈现出爆发式的增长态势。中信建投的研究报告预估，到2027年，我国卡牌市场规模有希望达到351亿元，2022年至2027年的年均增长率能够达到25%。
众多行业领军企业汇聚，上海荣膺“中国卡牌之都”称号
在上海静安大悦城的卡游卡牌店中，前来上海旅行的泰国女孩Praphapha正同朋友一块挑选当下热度颇高的哪吒系列卡牌。她向界面新闻透露，哪吒的电影近期正在泰国放映，十分受大众喜爱。“听闻这儿有哪吒的卡牌等周边物品，我的朋友委托我帮她‘代购’。”
图片由受访者提供，展示的是卡游上海总部。
近年来，卡牌行业在资本市场和消费领域成为热门话题。企查查给出的数据表明，国内目前有2963家卡牌相关企业。从企业成立年限的分布情况来看，超过七成的卡牌相关企业是在近三年内成立的，其中成立年限在1到3年的相关企业占比达48.57%。
在中国的所有卡牌企业里，卡游显然是当之无愧的领军者。东莞证券的研究报告表明，按照 2022 年的商品交易总额来算，在集换式卡牌这一领域，卡游凭借 71.0%的市场份额在全国排名第一。
卡游在2024年提交给香港证券交易所的招股书表明，在2021年、2022年以及2023年前9个月，该公司的营收分别达到22.98亿元、41.31亿元和19.52亿元，其中集换式卡牌业务的贡献占比在85%至96%之间。
卡游有关负责人向界面新闻透露，上海作为全球多元文化的交融之处与创新先锋地带，营商环境优越，文化消费氛围热烈，对卡牌产业的聚集颇为有利。除此之外，上海的工作环境以及优越的地理位置，也有助于公司迅速捕捉市场潮流走向，吸引更多具备创造力和国际眼光的行业人才。
据悉，当下卡游将产品研发与运营中心设于上海，该中心主要承担各IP系列卡牌的研发、赛事组织运营以及全国营销网络的搭建工作，而浙江则着重负责产品的生产与物流事宜。卡游在自身不断发展的进程中，借助IP生态打造、全产业链规划等举措，推动了上下游企业的共同发展。
举例来说，在IP生态领域，卡游和70多个全球顶尖IP展开了深入合作，其中既有奥特曼、小马宝莉这类国际IP，也有哪吒、红楼梦、三国演义、金庸等国潮IP。借助联合开发等途径，在提升IP商业变现能力的同时回馈IP，为其增添更高的热度和更强的用户忠诚度。
在产业链布局上，卡游通过自建工厂达成了“研产供销”的一体化。其在浙江、广东等地区设立了5个生产基地，引入了行业内先进的设备，研发出冷烫、光栅、3D立体等印刷工艺。这不仅推动了印刷行业的技术创新，还带动了相关设备供应商的进步。
卡游工厂 图片出处：由受访者提供
近年来，于上海诞生的“扑克第一股”姚记科技也在积极推动卡牌业务的发展。姚记科技借助战略投资，持有上海璐到粗企业咨询管理有限公司38.14%的股份，从而间接持有DAKA文化和Card Hobby卡淘的股权。
在这些当中，DAKA 文化作为中国首个专门从事体育文化收藏卡发行的商家，已签约并推出了涵盖足球、篮球、电子竞技等诸多领域的产品。并且，DAKA 和中影集团展开合作，发行了以《我和我的祖国》《我和我的家乡》等电影为主题的收藏卡。卡淘是国内专业性较强的二手收藏卡交易平台，主要聚焦于体育类卡牌的拍卖与交易。这两家公司同样都坐落于上海。
姚记科技期望整合DAKA文化的发行长处以及卡淘的专业服务长处，不断拓展其在卡牌业务范畴的影响力。值得留意的是，姚记科技旗下子公司姚记潮品还成为了宝可梦卡牌在中国大陆地区的代理商，为宝可梦卡牌提供渠道搭建、市场运作和赛事运作服务。
在过去的几年间，自中山公园地铁站出来后，于龙之梦商场的户外LED显示屏上，常常能看到大幅的宝可梦卡牌宣传广告。宝可梦上海总部的办公地点则处于龙之梦斜对面的来福士广场。
加拿大预测1996年，日本品牌宝可梦推出了集换式卡牌Pokémon Trading Card Game（以下简称PTCG）。历经20多年的发展，该卡牌在全球的累计销量已突破648亿张，它是全球销量居首且被世界认可的三大卡牌之一。
鉴于中国卡牌市场存在极大的发展潜力，宝可梦在2020年8月于上海注册设立了全资子公司宝可梦（上海）玩具有限公司，为后续拓展卡牌业务奠定了基础。到了2022年10月，PTCG简体中文版卡牌正式对外发布。据了解，简中版卡牌是由宝可梦卡牌日本团队与中国上海团队联合研发设计的。
PTCG简体中文版发布会的现场 拍摄者：范易成
2023年末，宝可梦卡牌年度官方赛事的最后一场较量于上海拉开帷幕。最终，赛事吸引了逾5000名选手参与其中，无论是赛事规模还是参赛人数，都在当时创下了新的纪录。
根据灼识咨询报告，全球主要的集换式卡牌市场包括美国、中国和日本。以2022年商品交易总额计算，美国、中国和日本集换式卡牌行业的市场规模分别达172亿元、122亿元和114亿元。2022年，中国超越日本，成为全球第二大卡牌市场。
在人均消费情况上，2022 年集换式卡牌领域日本人均支出达 92.3 元，美国人均支出为人民币 50.7 元，这分别约是中国消费者支出 8.6 元的 11 倍和 6 倍。中国市场具备的巨大成长潜力，吸引的巨头并非只有宝可梦一家。
2023年，日本万代南梦宫把旗下的集换式卡牌产品引入中国，航海王对战卡、数码宝贝对战卡等产品纷纷登场。该公司同样将上海视为开拓中国市场的首要城市。万代南梦宫设于上海的中国总部承担着统筹航海王卡牌整体运营与市场推广的职责。
2023年5月，航海王卡牌的线下快闪店于啦啦宝都上海金桥店开张。时隔一年，在次年5月，全国第一家万代卡牌游戏旗舰店于上海中山公园龙之梦开业。除航海王外，万代旗下数码宝贝等其他IP的卡牌也都纷纷亮相，开业当日吸引了上千人排队等候购买。
在航海王卡牌线下快闪店中，玩家展开对战 摄影者：范易成
依据万代南梦宫公布的财报，在2024年第二季度至第四季度期间，航海王卡牌于日本国内的销售金额高达757亿日元。和上一年同期的463亿日元相比，增长了294亿日元，增长率达到63.5%。它超过了《机动战士高达》，成为万代玩具业务在本土销售额最高的IP。
当下，万代在日本本土市场的销售份额达67.7%，依旧占据着绝对的主导地位。不过，其长远规划是让包括中国市场在内的海外业务销售额与日本国内业务销售额各占一半。
在上海百联ZX创趣场六楼的模玩熊卡牌店中，基本上能寻到国内外所有热门IP的卡牌。国内二次元头部品牌之所以看重这里，正是由于上海的区位优势以及蓬勃的二次元经济。除模玩熊外，创趣场内多家店铺都把卡牌当作重要的销售品类。
百联ZX创趣场作为全国首个二次元垂直商业体，于2023年1月正式开业。仅仅18个月的时间，其累计客流量就突破了1500万人次，销售额超过5亿元。有业内人士在接受界面新闻采访时分析指出，卡牌属于此类二次元主题商场的核心品类。参照日本的同类商业体情况，卡牌产品的销售额大约占到整体的15%-20%。
为促进产业标准化打造、资源融合以及可持续的高品质发展，2023年，中国玩具和婴童用品协会桌游和卡牌专业委员会在上海落地。其核心工作涵盖：强化产业标准化建设，搭建桌游与卡牌线上、线下的贸易对接桥梁，组织产业交流与培训，鼓励企业践行社会责任等方面。该专业委员会的设立意味着上海成为产业规则确立和资源对接的关键中心。
虽然北京、广州等城市也存在许多顶尖的卡牌企业，但上海因汇聚了国内外的龙头企业、拥有完备的产业链布局、掌握行业协会资源以及具备国际消费中心等优势，已然成为中国卡牌产业最为发达的城市。
接下来：从“制造领域”迈向“原创IP方向”
当下，中国卡牌行业呈现出蓬勃发展的态势。除卡游外，卡卡沃、集卡社、万画云游、漫游舱、闪魂等众多新兴品牌在近几年如雨后春笋般涌现。然而，目前全球范围内占据主导地位的卡牌产品，其IP大多源自日本和欧美。面对这种局面，中国的卡牌企业正积极尝试打破这一垄断格局。
泡泡马特可能是一个极为出色的范例。作为新生代里最具成就的中国潮流玩具企业，它起初凭借产品的成功展现了运营海外知识产权形象的实力，随后逐步走上原创知识产权形象的发展道路，如今在海外市场依旧保持着强劲的发展态势。这一现象的背后，得益于中国制造业和设计行业历经几十年的深厚积淀。
在2024年上半年，泡泡玛特收入超过一亿的七个IP（MOLLY、THE MONSTERS、SKULLPANDA、DIMOO、CRYBABY、小野Hirono、Zsiga），要么是独家签约或者买断的，要么是由内部原创工作室PDC（Pop Design Center）设计的。
这些产品之所以取得成功，不只是红人带货、直播、电商、快闪等IP运营发挥了作用，产品自身具备业内领先的设计和工艺，所以在全球都备受青睐。
把视线拉回到中国的卡牌企业，在有着“卡牌界泡泡玛特”之称的卡游那里可以看到类似的策略——凭借设计与工艺树立良好口碑，积极推动原创IP的发展。
从技术角度而言，卡游借助德国曼罗兰等全球顶级的印刷设备，选用专属纸张开展双面印刷，还自行研发了冷烫、炫彩、3D等先进技术，使得卡牌展现出绝佳的质感以及多样的光影反射效果。
在授权IP领域，除了助力卡游成为行业领军者的奥特曼卡牌外，和孩之宝携手推出的小马宝莉卡牌热度依旧不减。这不仅让卡游成功打入女性市场，还使公司在2024年创造了产值新高。
前年10月，拿到小马宝莉系列全球授权的卡游相继推出了英文版、日文版的小马宝莉卡牌，这些由中国企业制造、发售的卡牌随后在东南亚、日韩等海外市场售卖。在泰国的7 - 11便利店，顾客能够轻易买到来自中国的卡牌。原本热度平平的小马宝莉IP在卡游的运作下实现了二次“走红”。
2025年春节期间，《哪吒之魔童闹海2》惊艳亮相，截至目前，总票房已经超过150亿元。与此同时，其周边产品也带动了消费热潮，联名卡牌便是其中之一。
与哪吒联名的卡牌 图片源自：视觉中国
卡游所推出的哪吒联名卡牌，上线之后仅一周就售出了超过70万张，累计成交金额突破了百万元。在线下渠道，多次出现上货、抢货、断货以及补货的情况。
回溯到去年，一张带有画师签名、属于卡游三国IP的卡牌以1200美元的标价上架，刷新了该IP在海外的上架价格纪录。如今在eBay平台上，已能看到众多消费者对三国和哪吒IP的卡牌开展评级与交易活动，且这些卡牌还有一定程度的溢价。由此可见，中国原创IP卡牌正慢慢展现出强劲的发展势头。
海外二级市场上出现了中国原创IP卡牌 图片由受访者提供
不过，国际IP竞争异常激烈，中国原创IP卡牌在迈向全球的进程中必然会遭遇因文化差异带来的阻碍。周敏向界面新闻透露，中国原创IP不应只沉浸于自我欣赏，要在国际舞台上打造文化标识以增强国际影响力，进而推动像卡牌这类IP文化衍生产品的影响力提升。
在卡牌行业的竞争里，不仅要比拼技术方面的硬实力，更要较量文化层面的软实力。当《黑神话：悟空》这款游戏让全球玩家为之折服，当《哪吒2》这部电影在四十多个国家和地区上映时，中国原创IP卡牌能否接过大旗，从上海迈向全球呢？这说不定值得大家有所期待。
